離島上的重症“排雷兵”

　　在位於平潭主島西北部的海域上，有座叫“嶼頭”的離島，坐落著10個建制村。島上6000多常住人口裏，多數是中老年人，他們守著老觀念，習慣了“小病拖、大病磨”。

　　由於沒有橋梁與大陸相連，居民外出全靠輪渡。這意味著，一旦出現重症，患者得先乘船、後乘車，前後輾轉1個多小時才能到位於城關的三甲醫院就診。

　　歲末年初，疫情和寒潮“雙向”施壓。讓島上居民“保健康、防重症”，守島的醫務人員任務險重。

　　這一趟守島，已有近一個月沒返家

　　上午8時許，嶼頭鄉衛生院。戴好N95口罩、護目鏡等裝備，門診內科醫生林香妹開診。此時，門外已有患者排隊等候。

　　“95後”林香妹是土生土長的平潭人，在衛生院工作近5年了。平時每週一搭乘渡輪上島、週五下班後返回主島。

　　去年12月下旬開始，新冠病毒在島上迅速蔓延，衛生院每日接診的發熱病人數激增。“最多的一天接診近50人，是平時的兩倍。”林香妹説，從那時候起，家住主島的她就再沒回去過。

　　9時50分，家住附近的陳嚇珠敲開了門診室的門，她説自己心跳很快，“人乏得很”，想做個心電圖。“來，先測測血氧吧，之前‘陽’過不？”林香妹仔細打量眼前這位神情焦慮、身形瘦弱的病患，直覺告訴她，這是個“陽康”病人。

　　果不其然，陳嚇珠一個星期前剛剛“陽康”，目前正處在新冠恢復期，卻仍時常感到疲倦、沒有食欲。

　　“體溫、血氧正常，心電圖無異常，可大姐你看著也太瘦弱了，要注意補充營養！”拿著陳嚇珠的檢測報告，林香妹仔細核對，又詢問了飲食狀況。確認無誤後，開了芪參益氣丸等藥品。

　　陳嚇珠輕輕點了點頭，嗯了一聲。“‘陽康’了也要好好休息！”林香妹不放心，用方言又叮囑了兩遍，“千萬別下地勞動，萬一後遺症加重或是‘復陽’可就麻煩了！”

　　在嶼頭島，醫生面對的“敵人”，除了新冠病毒，還有居民淡薄的健康意識。“即使出現發燒、咳嗽等感染症狀，不少人也會硬扛著，常常小病拖成大病。所以，必須多問多叮囑。”林香妹説。

　　“醫生，我這兩天常胸悶，不會是‘陽’了吧？”“放寬心，你的各項指標都正常，應該只是一般感冒。這幾天降溫，要做好防護措施，我給你開點益氣活血的藥。”……對待病患，林香妹不厭其煩地耐心解釋，有時還得臨時當起“心理醫生”，“許多村民缺乏對新冠病毒的基本認識，照顧他們的情緒，也是離島醫生的職責所在。”

　　接診、問診、檢查、開藥……短短一個小時，患者接二連三前來看診，林香妹顧不上喝一口水，一連看了七八個人。

　　包括林香妹在內，嶼頭鄉衛生院裏常駐4名醫生、6名護士。在過去的一個月中，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接二連三地“陽”了，有的人甚至高燒不退。“我的症狀算輕的，就咬咬牙堅持上班，幫同事多扛一份壓力。”林香妹説。

　　“一有需求，我會立刻回來。”

　　時針指向11時，門診部終於安靜了下來。林香妹剛想喘口氣，院長楊際英走了進來：“香妹，嶼南村的陳老伯咳嗽又加重了，待會兒你走一趟。”

　　林香妹馬上整理好隨訪包，抓上厚厚的羽絨服，急急忙忙搭上三輪車往目的地趕去。

　　正值寒冬，島上冷風呼嘯。林香妹輕車熟路地穿過一條水泥村道，來到陳老伯家。

　　今年72歲的陳老伯此刻正躺在床上，臉上戴著吸氧面罩，虛弱得抬不起眼皮。原來，陳老伯患有慢性阻塞性肺氣腫等基礎病，前兩周，他出現了低燒症狀，康復後卻久咳不愈。

　　林香妹忙碌起來，一邊檢查陳老伯的診療記錄，一邊斟酌用藥，並在手機裏記下了診療過程。“暫時還按老方子，配點止咳平喘多索茶鹼靜滴，再增加霧化吸入。如果未見好轉，我建議還是轉到福州或者本島的大醫院治療。”她對家屬叮嚀道。

　　提前轉診，是平潭應對此輪新冠病毒感染的重要措施。以嶼頭島為例，島上65歲以上重點人群共1946人，經過入戶摸底，其中近五成被確診感染。

　　針對這一現狀，當地衛生院依託4支家庭醫生團隊，建立起重點人群健康臺賬，並實施“鄉鎮衛生院—村衛生所”醫療聯動機制，為患者提供24小時醫療救助服務。

　　離島醫院醫療條件相對較差，若出現病患急需轉運該怎麼辦？

　　“在入戶隨診的過程中，一旦遇到年紀大、病情重的患者，我們會與家屬反覆溝通提前轉診。有的家屬生怕轉診有風險，我們則會盡力解釋，若及早轉診，相信能幫助病人度過危險期。”林香妹説。

　　最近唯一一位從嶼頭鄉衛生院轉診至上級醫院的新冠感染患者，是82歲的林奴宋妹。“去年12月28日上午，老人家來看診時，面色已十分蒼白。檢查發現老人各項健康指數遠低於臨界值，情況危急。”林香妹回憶説，因缺乏動脈血氣分析儀等設備，無法進行進一步診療。經家屬同意，衛生院領導立刻聯繫福建醫科大學附屬協和醫院平潭分院進行轉診。

　　“時間緊迫，在等待輪渡前往主島期間，值班醫生先給病人進行吸氧治療。”林香妹説，主島上，負責轉運的三輪車提前等在渡口，無縫對接轉診到協和醫院平潭分院。經過診治，老人症狀明顯好轉，目前已出院回家。

　　“前不久，針對離島群眾就醫保障，政府優化制定了應急方案，一旦發現重症病人，可優先安排主島醫院接診，並安排船舶、車輛及時接送。”林香妹説。

　　連日來，衛生院就診人數基本回落至每日10多人。林香妹終於可以回家過年了，不過她不打算休滿春節假。“一有需求，我會立刻回來。”（張哲昊 儲白珊）